在家中柜子的角落里,放着一个楠木做成的算盘。一颗颗久经磨砺的珠子,包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浆壳,黝黑泛红,光滑圆润,犹如现代人手腕上的木制珠子。每当看着眼前这满是斑驳的算盘,就会想起那个久远的年代。
算盘最早是爷爷用过的,长约三十厘米,宽十五厘米,四周用铜皮包角,算框、横梁和算珠都比较重。由于长时间的“精打细算”,算盘的轴杆十分光滑,最常用的个、十、百位的算杆早被磨得锃光瓦亮,算珠上原有的黑色也更加光亮,摸起来,十分爽手。算盘珠子打起来会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清脆声响,悦耳,动听。用爷爷的话说,那简直是一种优美的乐音,百听不厌。
爷爷曾经以卖菜为生,所以一把算盘和一杆秤是少不了的。为了让全家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,爷爷不得不扒拉着他的算盘精打细算。我是伴着爷爷的算盘声长大的,那悠扬的唱腔和铿锵的珠算声,滋润着我幼小的心田。印象最深的是,算珠在爷爷的手指尖飞蹿,算盘像炒豆一样噼啪作响。记得爷爷每次从集上回来,都会给我捎一串糖葫芦或是一包糖果,让我解馋。
因为爷爷的言传身教,父亲很早就学会了拨打算盘。父亲最早的职业是一名采石场的会计,从工作的第一天起,父亲便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了算盘。同时,他也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地算计着公与私、廉与贪。后来,父亲又担任了村委会的会计。那时候,他经常是一把算盘不离身,群众的工分、村民的粮食,都是他用那把算盘敲敲打打地算出来的。遇上哪家需要算账的时候,他也会拿出那把算盘,噼里啪啦地一阵拨弄之后,账目就一清二楚了。
可以说,父亲与算盘打了一辈子的交道,最后父亲也如同那老式的算盘一样,从青春走向了衰老,但不变的是父亲那为人为事的认真与一丝不苟。父亲对他的算盘情有独钟,珍爱有加。听母亲说,有一次父亲在田地头算账,突降阵雨,情急之下父亲毅然脱下了外衣,裹着算盘冒雨跑回了家,他浑身上下淋了一个透湿,而算盘却被裹藏得严严实实。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多年,但每次母亲说起来的时候,父亲的嘴角都会溢出一丝微笑。
在这种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,我也早早地学会了拨打算盘,可以说是无师自通。每当见我故作认真“啪啪啪”地拨弄算盘,年迈的爷爷常常会露出会心的笑容,好像他引以为豪的事业有了继承人一般。后来,在学校里上珠算课时,我的水平都可以与老师相媲美了。这不禁让老师大为惊奇,也因此赢得了同学们艳羡的目光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真是一件令人愉悦不已的事情。
后来,计算器出现了并备受青睐,可是父亲依然对算盘情有独钟。用他的话说,算盘来得顺手,来得踏实。他也经常拿算盘来告诫我们,做人就应该像算盘一样,堂堂正正,公私分明。在父亲退休后的日子,最亲近的莫过于那张老旧的楠木算盘了。每日晚饭过后,微醉的父亲便会用那双粗糙的大手在算盘上上下飞舞,清脆欢快的旋律从他粗大的指缝间汩汩流出。这时,父亲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。
“一上一,二上二,三下五去二……”当年这些耳熟能详的算盘口诀早已随着电子时代的迅猛发展,被人们遗忘在了脑后,曾经无比辉煌的算盘,也随着岁月流逝悄然而退。如今,很少再听到算盘的声音,包括那种小算盘也已经被计算器所取代。可是在岁月的长河里,算盘功不可没。爷爷和父亲正是用算盘精打细算光阴的寸金寸银,书写了自己庄严的履历,滋润了我的心灵。
时光荏苒,岁月老去。算盘虽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,却长久地印在了记忆的时空。我不会忘记有算盘相伴的日子,与之相关的那段往事、那份情感,它们将丰富、充实着我的人生岁月。(吕峰)